2022年2月13日 星期日

怒江到丰县,离家六千里——小花梅框架性真相的“三输”

文丨将爷
这是老将“丰县铁链女”系列十论的番外篇。(全部文章在文尾有推荐)
写作的终极支撑,源于多年的媒介素养与学术滋养。
徐州几次通告,存在明显的错乱隐瞒,相互打架,已是不争事实。
至此,一场舆论灾难业已酿成——民意被带进丰县的“塔西坨陷阱”。
所有人不得不品尝这场官方发布失去公信力的恶果——说什么都不信,说什么都怀疑。
其实,把徐州四次通告联系起来看,结合各种民间调查实证,只要具备信息管理能力,具有逻辑演绎思维,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还原小花梅人生真相了。
(以上视频来自“偶尔治愈”公号,致谢)
只不过,仍有一个巨大的媒介陷阱——主流媒体迄今普遍缺席,因而无法补齐小花梅每一段细节人生。
故此,今日,老将要独造一个媒介概念——框架性真相。
在后真相时代,这或许可以作为一个学术探讨的命题。
框架性真相,以小花梅的人生为例,相关事件的时间、地点、人物以及主体情节已经清晰,具备了基本的框架模型。
只不过,这种框架性真相,里面的血肉细节,到处是空白与模糊,具体细节情节有太多的真空地带。
细节决定成败。小花梅到底遭遇过怎样惨烈的伤害,心灵受到过怎样极致的痛苦,拐卖者对她的罪孽到底如何深重。或许,永远也只能靠人们想象。
面对我即将呈现的“杨某侠是小花梅”的框架性真相,仍会有太多人不相信,或者不愿相信,甚至——故意不信。
这起事件,不仅仅反映徐州官方媒介素养很烂,同样折射普通人社交媒介素养堪忧。
能获得这样的框架性真相,是因为我们经历过一场极其悲壮的真相挖掘战。
这是政府部门被民意挤出的有限真相,也是民意自发挖掘出的局部真相。
各种力量博弈交错,付出的代价,实在惨烈。
更惨烈的是,这件事的结局,很可能形成三输:
徐州方面付出政府公信力极度丧失代价——小花梅家庭付出惨痛的人性现实代价——普通人严重迷失于社交媒体上声音乱象的戾气欺骗。
面对这个极度可能出现的三输结果,老将仰天长叹:
何以至此?如何救赎?
作为民间个体,我只能以道德来律己,为此承诺:
绝不掉进贩卖正义的私利陷阱,只会理性诉求结果正义实现的公共价值。
首先,从时间层面梳理这场框架性真相的事件脉络——被拐26年。
1977年,小花梅出生于云南怒江州福贡县大峡谷地带。上世纪80年代初,童年的小花梅生父意外离世。据村民所说,生父是退役武装干部,因救落水儿童牺牲。若真如此,实在伤情。不论如何,小花梅自至失去最坚硬的肩膀。
上世纪80年代,小花梅母亲普桑玛改嫁给亚谷村的恒某某。二人生下一个妹妹,即为远嫁河南的光某英。这对夫妻囿于当地气候习俗的客观条件,有着天天喝酒的瘾性,家境依旧贫困,身体渐然喝垮。
1994年,17岁的小花梅嫁至云南保山,这段约两年时光的婚姻,小花梅人生遭遇不详。
1996年,19岁的小花梅离婚回到亚谷村,传言系精神问题被夫家退回,同村人称其言语存在异常。村民反映她洗被单,连棉花都一起洗了
1996年,同村已经嫁至苏北连云港东海县的桑某某,将小花梅带至苏北,首站即为东海。桑某某称是受其母所托“找个好人家嫁了”,但村民常听小花梅母亲哭诉“我女儿不见了、找不到了”,对比之下,符合官方拐骗结论。此后约两年时间,小花梅人生遭遇不详。
1998年6月,21岁的小花梅被以“流浪乞讨被收留”为由进入丰县董某家,同年8月,时年34岁的董某民与“路上捡来的”小花梅办理婚姻登记。
1999年,22岁小花梅生下董家长子,名为“香港”。1997年香港回归,董香港之名,是否有关联想董建华,不详。长子生育后10余年,小花梅未生子,在董家遭遇不详。
2012年前后起,小花梅持续生下6子1女。具体名字年龄为:老二航天(10岁)、老三金山(9岁)、老四银山(8岁)、老五银凤(女,5岁)、老六银行(4岁)、老七国库(3岁)、老八叫国际(2岁)。
其中,在老四银山与老五银凤的时隔最长,为 3年。取名顺序为金山银山,然后突然直接过渡到为银凤,三年之间,是否有金风存在,不详
2021年,董氏长子和其父奋勇进军自媒体,选择抖音晒娃赢利模式,一时间成为网红正能量典型,随后翻车。
……
以上小花梅人生的框架性真相,系老将根据四次徐州发布偶尔治愈等有官方或机构平台信息,经过自己整合计算推断,以自己语言进行的时间轴梳理。
由于官方资料回避缺损,民间记岁的虚实错位,故而可能存在一定的月份偏差,后续修订完善,不周全之处,敬请原谅。
至此,董家以一曲正能量的赞歌,在全民目击之下,变成全社会共同泪目的人性挽歌!
接下来,从地理层梳理一下这个框架性真相的社会变化——离家6千里。
先来看高德导航的最新数据:
从云南亚谷村到苏北东海县,即小花梅故乡到被拐的首个落脚地,一共为2968公里。
1996年,中国路道与路况,远非今天可比。仅从里程上,也绝对远超如今的导航数据。
加上从东海县城到小花梅停留两年的不明乡村之间距离,可以推断,小花梅被拐后,随即经历远超6000里的人间苦旅。
小花梅故乡福贡县亚谷村,是中国西南的“极边之地”,也是极贫之地。
山高坡陡,怒江峡谷。这里生活的傈僳族居民,在上世纪末的艰难岁月,不忍回视。
那时,中国东部沿海,特别是江浙之地,在西部峡谷少数民族心中,几乎幻化为人间天堂。其实,东部也有人间地狱。
小花梅被拐骗的首地,就叫东海。我年轻时,曾于此地购买水晶特产。中国最著名的水晶棺,亦出于此。
上世纪,盛产亮闪闪珍珠的东海,背后也有着娶妻艰难的贫困家庭。这番场景,如同电视《斛珠夫人》所演类同。
东海到丰县,200余公里。小花梅到底是从东海被转卖到丰县,还是因疯被弃流浪到丰县,不能确证。
不过,从苏北拐卖人口市场成熟度,以及苏北孤男对娶妻生子的饥渴度分析,恐怕没有一个年轻女子能自我流浪数百里。
连日来,我一直像一个傻子似的在不断叩问——从六库到昆明,从昆明到东海,到底有多远?
有资料显示,仅从怒江州府六库到亚谷村,按当年山路测算,全程需行车40多小时。
从六库到东海,从东海到丰县,按照相关班次里程车况,有个非专业朋友给我测出的数据,竟然需5天4夜。
我现在只想这样问问:
沿途的大地河流山脉城市乡村啊,你们可曾记忆过一个青春女孩变苦命女人的旷代的哭泣声?
眼前,是乌漆漆的一片。在故乡与异乡之间,在血缘亲人和失散女儿之间,谁又听得到谁的呼唤?
徐州第四次通告出来后,我的评价是——有幸赢来“短链条正义”但离普遍的结果正义仍有距离
在这篇文章结尾补注上,我明确表示——此次我的十篇系列评论,从事实准确性到观点正当性,随时供任何民意和机构核查。
如同苟晶案、王振华案、王雨磊案、饶毅举报案等系列评论一样,我始终将写作方式定位为不带节奏,诉求指向为结果正义。
但,也从来没有哪一起公共事件,会像小花梅案一样,让我有一种难以呼吸的锐痛,以及近乎绝望的期许。
恰如本文开头所言,我仿佛看到,一场三输的悲剧在上演:
徐州这次透支的政府公信力,受害者也绝对不只是徐州,而是全国。对如此不负责的官方发布,如何追责才能实现公共救赎,我不乐观!
小花梅自己是否能够得到持久保护,其家庭成员是否能获得及时的救济保障,渣男董某是否能得到足够正义的刑罚,我也不乐观!
普通人在社交媒介上表达良知和正义,如何得到尊重和保护:传递虚假信息和打着正义旗号骗取利益,如何得到遏制和惩罚,我更不乐观!
没有完整的真相,也不可能有及时的正义,更不可能延伸出普遍的结果正义。
没有高格的人性,也不可能有高贵的悲悯,更不可能坚守着独立自由的判断。
从云南亚谷村到丰县董集村,这是一条罪恶之旅;从怒江亚谷村到美国斯坦福,这是一条文化之旅。
连日来,因为小花梅身后巨大的“恶的场”,我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可怕的盲山,听到了从曹小青到小花梅等太多人锐利的痛哭。

打击拐卖妇女,根本就不是一个点性和线性的问题,而是一种块状和面状的系统。
法律和文化,伦理与人性,都在被这种隐性产业链捆得死死。
不要说这是什么古老的罪恶,而应该将之视为现代的罪行。
前面说过,一个专业朋友为我购买了大量地理资料数据,正日夜赶做一幅从亚谷村到董集村的舆图。
我们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因为这一次小花梅人生的框架性真相,缺乏细节支撑,不足以引起人们的灵魂唤醒。
中国打拐,需要一张地理警示图,需要一个悲伤的记忆符号。
在舆图上,不论是山川,还是河流;不论是车站,还是码头;不论是乡村,还是城市;还是屋檐下,还是地下室,在我的构想中,都会有一个被拐卖的女子。
她坐着、跪着、蹲着、趴着、捆着;她大声骂、尖声吼、拼命撕、伤心哭。
她们的名字,不会叫曹小青,也不会叫小花梅,更不会叫李莹。
因为她们是看得见的苦命女人,虽然,只有框架性真相。
我要写下的是看不见的被拐女人,展示她们想象中的细节性惨状。
各位呀,在现实中无法获得的真正、正义和救赎,我也只能交给小说来完成。
这就就是一个写手的穷途末路。
今夜,老将突然想起白居易与刘禹锡感叹的那种长期被贬流放人生:
刘: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白: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一个古代男人因才华被驱赶的人生,最高记录也不过23年,而一个现代女子因被拐贩卖,竟然已经整整26年了。
而更多看不到的被拐女人,是长长的一辈子。
就像腾讯谷雨报道的那篇“一个叫喂的女人”,那个被拐女,活到老,才重新听到有人叫她“德良”这个名字。
此时,念及刘某侠或小花梅这样的名字,我不由如此感叹:
怒江到东海,离家六千里。
框架性真相,制度性羞辱。
今夜听君哭一场,只靠杯酒叹盛世!
PS:全文完。共计3800字。今日醒来,见一优质原创写手因其文章被抄袭苦痛愤恨,而我几乎篇篇直评皆被洗抄,情非得已,只能独创文本,不能满足某些朋友快评直评诉求,请谅解。
我容不得为弱者发声,真诚诉求正义的文章,还会变成假借正义者的谋利工具。欢迎加老将本人微信交流jiangyeben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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