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追求丰县杨某侠案的结果正义，请用理性凿出一道光
春节这几天，每天都有人对我说，你快写写丰县那个杨某侠吧。请注意，很多人对我说的时候，并不是用杨某侠，有的是用“八孩女人”，有的是用“狗链女”，有的用“丰县性奴”。还有一些人，干脆直接把杨某侠改名为“李莹”——也就是网上传说的当年四川走丢的12岁女孩，照片看上去确实与杨某侠很像。我致敬所有愿为杨某侠发生的人，这是正义行为，有善良情感。特别是在连国足输成狗屎很多媒体都不敢猛批的情况下，有些正义之声也只能由民间发声完成。一边是官媒的沉默不语，一边又是自媒体的无序错乱。现在，留给我们理性关注杨某侠的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再请注意，我从不愿与任何自媒体发生矛盾和纠葛。但是，今天开头，我也真诚想说，求求你们，哪怕是为了追求像杨某侠背后的结果正义，哪怕我们再处于艰难发声环境，也一定要恪守专业，别让观点跑在事实前面。今天，我看到多篇写这事的超级爆款，打赏也巨多。但是，每一篇文章，都不是在说“杨某侠”，而是坚定地将这个可怜的女人铁定称为李莹。更可怕的是，这些文章的叙事，比起以前的咪蒙和青年大院，还要狠。很多文章写法，就像是站在一旁，看着李莹成为杨某侠的“被性侵的一生”。比如，没有官方信息发布，有一篇超级爆款竟然是这样来判断的：丰县狗链女，就是26年前无故丢失的、12岁的四川女孩李莹，已经无须前两文使用的“大概率和极大概率”的措辞；而应该是肯定就是。只等川苏警方和有关部门的司法鉴定结论。
天哪，这是什么逻辑？我惊呆了，确信自己得出结论比官方鉴定还早？而且还在文章这样写：
没有任何权威信息发布，有一篇爆款一直也是在这样叙事：李莹初到丰县欢口镇地界，因为体格健壮性情刚烈，所以不甘凌辱勇敢反抗。故而竟被一伙禽兽打的只剩下两颗牙齿。更令人发指的是：因为少女的反抗与不配合，打扰了老爷们寻欢作乐的“兴致”，这帮丧心病狂的禽兽，竟然命人剪掉了李莹的舌尖。接着灌药毁掉了少女李莹的嗓子。他们害怕李莹一旦自由会揭穿他们的罪行。
我看完这些文章，真想大哭一场。既为杨某侠们的苦命，也为这种失范写作的可悲，更为支持这些文章者的无解。只要懂得起码的新闻专业，都知道这样写作，就是天大错误呀。退一万步讲，既便杨某侠铁证是李莹，在官方没公布结果情况下，也绝对不可以直接说，这是起码的新闻规范。我敢肯定，不论是咪蒙还是青年大院，他们之前被关掉的原因，甚至都没有超越如此之境。这就是我们面临最残酷最真实最无解的后真相时代：一边面对官媒失语，一边又不得不面对舆论无序。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要诉求客观真实理性解决像杨某侠案件的结果正义，里里外外都是困境。我真的不是要批评上面这类同行是吃“人血馒头”，而且我也不敢批评，之前我善良提醒过一些自媒体别这样写了，后来遭遇的报复，要比官方封号更残忍。更何况，现在这种无序写作，也太普遍太密集了。我只希望同行们能理解我的善意，我们这个年代的写作，真的太悲情了。从某种程度讲，这种写作，其实也就是其他专业自媒体的掘墓人。只要有起码公共管理常识，这样的自媒体生态会挑战管理底线，会连带更多自媒体失去发声空间。若写作不专业，则程序正义不存，结果正义也不可得呀。不论从写作专业和写作伦理，这些都是天大的错误。而我这样说，估计又要被这些作者骂成是走狗爪牙，被这些同行疯狂报复，同时又得不到普通读者支持。事实上，不论是咪蒙、青年大院，还是现在这类写作者，他们得到普通读者疯狂的支持打赏的。最不堪的是，即便极度尊重客观确证事实，满足所有写作程序正义，像我这样依据设程设置实实在在地写，稿件却仍然还是避免不了被灭的命运。毕竟，很多掌握稿件命运的小吏小审，也不专业呀。也就是说，正当写作现在也只能是两头都不讨好。对此，也很好理解，毕竟，这样的惊天事件出来后，这种无序写作和碎片信息，一定会给官方施加更大舆论压力，对稿件大面积连带误杀，也只会让理性的声音也仍然难以幸免。这是当代互联网写作的死结。我说这些，不是要给大家讲专业理论，而是要告诉大家这种情况的必然结果——留给大家客观关注杨某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而我们真正关注此事，就绝不应该是“热闹一场，各自散去”。杨某侠案的背后，应是一条历时久远的隐形的罪恶的拐卖妇女产业链，其背后的罪恶之惨烈，目前是被掩蔽了的。这几天，网上到处都是此事相关信息，特别是引述浙江文艺出版社1989年5月首次出版的《古老的罪恶——拐卖妇女纪实》中数据：1986年以来，从全国各地被人贩子拐卖到江苏徐州市所属6个县的妇女公有48100名。徐州市由40多名出租汽车司机组成的犯罪团伙，共劫持、拐卖妇女101人（其中年龄最小的只有13岁），获赃款136700余元，铜山县伊庄乡牛楼村近几年增加人口200多名，几乎全部是从云南、贵州、四川被拐卖来的妇女，占全村已婚青年男女的三分之二。
这次杨某侠被铁链拴住的惨象，之所以击中人们痛感，主要是因为无数人有着已经进入文明年代的幻觉，特别是觉得像江苏这样的超级强省不应该还有这么灰暗恐怖的事件。很多人也重新把诸如曹小青等被拐女人被侮辱和损害的一生再拿出来进行展示，这个从十几岁就被卖给老光棍泄欲和繁衍的工具人，一共经历了17年的4道转卖人生，最可怕的是连她的父母对她这种惨烈人性都显得麻木，让她几乎成为这个世界“遗忘”的人。杨某侠的出现，不仅唤醒了人们对关于曹小青等同类女人的悲情记忆，同时也激起民间重新发现此类女人的正义力量。这几天，网上有大量关于被拐至徐州地区的受害者信息，据说包括杨某侠所在的同村，都有同样被链子拴住的衣不蔽体的女人。这一切，都有着重要的线索价值。但是，网络信息的碎片化和无序化，在未被确证前提下引起的传播效应，势必也会迅速带来相关清理。尽管我相信，杨某侠作为个案的处理，我们一定可以能够等到看得见的正义，那就是包括都个狗男人董某，以及当地民政、公安、政府等一帮公权力会受到问责，但杨某侠事件让我们看到的那条若隐若现的罪恶产业链，却又很可能迅速被一张巨大的蒙眼布给笼罩起来。从某种意义讲，杨某侠这件事的最大正义价值，应该如同前年的苟晶案，去追求一种真正的全国性的制度性彻查清理。这，就是结果正义。是的，因为苟晶案，一场自上而下的审查清理“冒名顶替上大学”情况已经完成。尽管很多人并不清楚细节，但这件事的结果正义，不仅让一些人悄然得到了迟来的正义，也使后来者再也不用担心高考被顶替了。
对杨某侠事件，著名的公益人士邓飞等人也都在微博上关注杨某侠事件，还持续批露了很多细节，包括称出事村里还有“第二个杨某侠”。我对邓飞说，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这件事能收到像“冒名顶替上大学事件”最终处理效果，也只有国家层面制度彻查，才能有终极的结果正义。其实，我心里也极不乐观，毕竟，哪怕是有抛开这事太负面，容易给“递刀子”这种可笑原因，其本身涉及的人格、伦理、权益、利益、官场等诸多因素，都是一条沉重到如同泰山一样的社会治理链条。几十年了，除了像杨某侠这种仍在被侮辱和损害的，还有很多人会因为子女原因，因为当事人死亡，难以还原的真相。所以，如果不能最大程度地公开信息，就不可能还原所有细节，相关责任人自然也容易脱罪。哪怕是杨某侠案问责力度再大，如果只停留在个案处理层面，也只能离结果正义很远。然而，仅仅是丰县一地的惊天舆情，恐怕现在都已被视为公共治理难以承受之重了。许多年以来，在很多公共事件上，我总是在说，我们一定既要追求程序正义，也要收获看得见的结果正义。于是，我写作，拼了命地在表达上尊重事实和专业，拼了命把议题往法治轨道上引。不论是对官方还是民意，应赞则赞，应批则批，追求以事实为依据，以正义为准绳，而不愿意被浮躁与失序的捆绑牵引。很感恩，在太多事件上，这个时代的公共治理还是走向了有光的所在，不论是你真的没看到，还是假装看不到。比如，像这两年苟晶案带来的清理冒名顶替上大学，像前些年孙志刚案带来的废除收容遣送制度等。如果你们愿意静心听，还有太多，有一天我会慢慢讲。现在，终于走到杨某侠案面前了，走到一条庞大而又隐形的罪恶链条面前了。不论是公共治理，还是善良民意，都应该拿出真正的理性与智慧。当我们把目光从徐州丰县往更广阔的空间挪移，不论是根据具体的调查数据还是网络民意，都能清醒的意识到，杨某侠身后还有同类的女子在暗处哭泣，从丰县到苏北再到全国很多落后地方，甚至也还有类似被铁链拴住脖子的极致可怜女人。那么，在这样公共治理难题面前，来打通那条通往结果正义之路，国家或公民，到底应该如何存在？国家慈母啊，这一次，能不能请您原谅有些无序乱象的发声，不要因噎废食，就一刀切地尘封所有正义的理性呐喊，而是相信经过互联网的自我净化，民意的智慧与理性也必将释放出巨大的正义发现价值，来为更多的杨某侠们重见天日，凿出一道光！因为每一个等待从幽暗地带走到光亮之下的女人，也都是国家的母亲、姐妹和女儿。她们头上有光，社会就更光明！那么，我恳请关注杨某侠案的一些力量，为了追求更为广阔更有价值的结果正义，请一起用理性来凿出一道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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