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錚注:此爲「曾錚真言」頻道節目文稿)
大家好!
我叫曾錚,今天我想來講講這些天在網上流傳很廣江蘇徐州八個孩子的媽媽被当作性奴用铁链子拴著的事情,以及我多年前,在火車上碰到的一名從四川被賣到山東,懷孕六個月時逃出來的女孩子的故事。她的故事藏在我的記憶中許多年,我一直覺得應該講出來,今天趁這個機會講一講,因爲這會讓大家看到,今天徐州八個孩子的媽媽那樣的悲慘故事,絕不是個別事件,也不是現在才有的。
先給大家放一段由一個叫「驕傲女孩」的民間團體發給我的那名八個孩子媽媽的視頻,我加上了英文字幕,已經發布在網上,我也做了一期英文節目來說這個事兒。
我不知道大家看了這段視頻是什麼感受。實話說,我心裏挺難過的。
那麼冷的天,她穿著那麼薄的衣服,用鐵鏈子拴著,脖子上還上了個鎖,話都已經不會說了。
她被拴在四下透風、沒有取暖設施,連門都沒有的小屋子裏,吃的是冷透了的飯。我不知道她上廁所的問題是怎麼解決的。
在視頻的最後,那個義工給她吃的,跟她說話的時候,她下意識在往旁邊躲。
她的牙齒據說只剩下兩顆了,從視頻中,確實能看到她的牙齒是不全的,門牙都沒有了。有網友說,她的牙齒是她所謂丈夫用鉗子拔掉的。
網上還有傳言說,她其實上是她所謂丈夫、丈夫坐過牢的弟弟,和她丈夫的爸爸三個人的性奴,生第一個孩子時才十七歲。
這個帖子說,她可能是十五歲時從四川被拐賣過去的。
也有人說,她剛到村裏的時候還會講英文。
她的第一個視頻是1月26號在網上發布的,1月28號,中共豐縣縣委宣傳部出來「闢謠」說,這名女子叫楊某俠,與那個叫董某民的村民是1998年領證結婚的,不存在拐賣行爲。楊某俠經常無故毆打孩子和老人,醫療機構已經診斷出她有精神病,目前,已經對其進行救治,等等。
1月30號,官方出了新通報,說公安機關已經將她的DNA錄入「全國公安機關查找被拐賣兒童/失蹤兒童信息系統」和「全國公安機關DNA數據庫」對比,沒有找到親緣信息,調查中不存在拐賣行爲,楊某俠是1998年6月撿回來的。董某民是爲了防止楊某俠傷人才「使用鎖鏈約束其行爲」的。
不過,此份通告承認說,「董某民行爲涉嫌違法,公安機關已對其開展調查。」
最新的消息是,1月31日,已經有人到楊某俠被關過的地方,進行「房屋改造了」。此圖中左邊那個小屋子就是用來鎖楊某俠的地方。顯示,官方是想「毀屍滅跡」。
但是,網友們在熱心地想找出這名女子到底是誰,他們在尋人網站上找到一名叫李瑩的,1984年出生的,1996年,也就是她12歲時失蹤的。
網友把兩人的照片放在一起對比,覺得相似度很高。據說四川省已經在聯繫李瑩的父母進行DNA鑑定。還有人說李瑩的父親已經因爲思女心切,悲傷過度而去世了。
也有網友說,她更像這一個叫劉建平的大連學生。她是1982年出生的,1996年8月失蹤的,楊某俠是1998年6月就被她公公「撿」回去的,所以年齡和時間上有一定吻合度。
這個叫董志民的今年56歲的男子就是楊某俠的所謂丈夫。這是他之前抱著他最小的一歲零八個月的孩子接受採訪時的視頻截圖。
這是他還在家裏的六個小孩。最大的兒子已經23歲,出門打工去了。
這是董志民在事件曝光之後接受採訪時經過改造後的形像,變得更加光鮮亮麗了。現在的報導,只字不提被鐵鏈鎖住的楊某俠,只提董志民養育八個孩子的「勵志故事」,他的「豁達開朗」的人生觀,等等。
但是,據提供視頻的「驕傲女孩」說,官方已經爲這件事的曝光抓了好幾個人了,所以他們要求我把視頻中義工的臉蓋住。
如此惡性的事件,如果發生在西方,那會是非常轟動的,媒體會大報特報的。我記得以前好萊塢還把一名被囚禁懷孕產子後逃脫出來女子的經歷拍成了電影,當時也很轟動。我看過那部電影,真的是驚心動魄的。
但是在中共國,官方卻在主動掩蓋這種罪惡,因爲它不符合「婦女翻身得解放」、「全民脫貧」、「共同富裕」的主旋律。
反而,強姦婦女、亂倫後生下八個孩子的事情,在當今中共急需鼓勵韭菜們生育更多小韭菜的形勢下,倒是可以拿來作爲正能量故事來宣傳。
控制輿論、控制輿論導向更是中共的拿手好戲。
下面我就想講講我上大學期間碰到的一位被拐賣女子的真實故事。
那是在1985或1986年,當時我在北大上學,放假時總是坐火車回四川老家。每次放寒假,都趕上各地民工也回家過年,火車上總是擠得水泄不通,晚上想去上廁所,過道裏全是人,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每次都得扶著過道兩邊的椅子背,腳踩著坐在地上的民工的肩膀上,一路跳過去。
就是在這麼擠的情況下,在鄭州站停靠的時候,又擠上來更多的人,一名看起來不到30歲的、穿著一件黑色短呢大衣的女子慢慢地擠到了我座位旁邊站著。我看她臉色很差,像是隨時要暈過去的樣子,還時不時地幹嘔,像是要吐,又沒東西可吐。
過了一會兒,又到站了。我身旁的人下去了,座位就空了出來,一個民工眼疾身快就地搶到這個座位坐下了。
我跟對那個民工說,咱們照顧一下這名女士好不好?你看她挺難受的。當時的民工還挺老實的,一看我這個大學生模樣的人發話了,就真的把座位讓給她了。
就這樣,她坐在了我的旁邊,對我很感激。
剛開始她只是跟我說,她已經懷孕六個月了,身體不太舒服,總是想吐。
慢慢地,她才一點一點告訴我,原來她是剛剛逃出來的。
她說,她是四川人,一個遠房親戚說可以帶她出來打工,她就跟出來了。剛開始真的去了一個西藏的工地打工,她負責給建築工人做飯。
後來那份工做完了,那個親戚把她帶到山東賣了幾千塊錢,拿著錢跑了。她就被迫給那家人當媳婦。
他們怕她跑,總是看管很嚴,大部分時候都把她鎖在家裏。村裏被賣來的不只她一個,有一次她從大喇叭中聽到广播說,誰誰家的媳婦跑了,讓大家都去找,去追。
因爲逃跑的人根本不熟悉地形,也不知道往哪裏跑才能跑掉,結果很快就被抓回來了,被暴打一頓不說,從此看管更嚴了,更沒有機會跑了。
雖然她也一直想跑,但一直沒有機會。另外她也不想像那個女孩子一樣,剛跑出去沒多遠就給抓回來,所以要跑,就一定要成功。
後來她就懷孕了,懷孕以後,有一段時間孕期反應很大,腳也腫得很嚇人,那家人怕孩子出事,就用驢車拉著她到附近縣城醫院去檢查了一次。
她就趁著這次機會拼命觀察地形,記住了出村的道路,以及縣城所在方向,回來後就開始準備逃跑的事。
要跑路,就必須有錢買車票。她知道到了縣城,就可以坐長途公共汽車去鄭州,到了鄭州再買火車票回四川。
從那以後,她就趁買她的男人睡著了以後偷他的錢。但她非常細心,每次都只偷一點點,幾毛錢,甚至幾分錢。她連一元以上都很少偷,她認爲只有這樣才不會被發現。
她就這樣細水長流的幾毛幾分地偷,經過幾個月的時間,終於攢夠了從縣城去鄭州的長途公共汽車的票錢,但要回四川還遠遠不夠。
眼看她自己的肚子越來越大,再不跑就更來不及了,也跑不動了,她心裏越來越著急。
終於,有一天她男人喝了酒回來,錢包裏的錢比平時都多,可能剛剛做什麼事情發了一筆財,淩晨她起來時又發現外面起了大霧,她覺得天賜良機到了,當機立斷決定逃跑。
她把男人錢包裏的錢全拿出來,反正要跑了,全拿了又怎樣?但她轉念一想,又沒有全拿,只拿了夠買火車票的錢,和一點點路上吃飯的錢。
她跟我說,如果她把錢全拿了,他們發現錢沒了,那更要拼起命來追她。她只拿一小部分的話,他們損失小一些,追她的動力也會小一些。萬一給追上了,抓回來了,因爲她拿的錢少,他們也會恨她少一些,她還可以說她不是想跑,只是想回四川老家看看,所以沒有把錢都拿走,這樣彼此都還有個後路。
我聽到這裏時,真的很佩服這個女孩子。在這樣的時刻她還能考慮這麼得周全,還懂得做人做事要彼此留個後路。
她拿了錢,在霧色茫茫中拼命往縣城方向走, 一刻也不敢停留,生怕她男人發現她跑了之後帶人來追她。
幾十里路,她大概走了三個多小時,累得都要虛脫了。當她終於到達車站,汽車就停在她面前時,她已經累得連擡腿上汽車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後是別人把她拽上去的
就這樣,她成功地逃脫了,坐上了回四川的火車。
我們就這樣談了一路,我心中對她是既同情,又佩服。我以爲這就是她故事的全部了,哪知到我快下車時,她才又吞吞吐吐地跟我說,其實,她在四川已經成過家了,家裏還有個8歲大的男孩。她出來打工時,她的孩子就讓她父母給帶著。
現在,她肚子裏懷著別人的孩子回來,那她四川的家人會怎樣看她?能不能接受她?所以她不打算直接回父母家,想先到一個親戚那裏,打聽一下各方消息,再讓她親戚去幫她探探口風。如果原來的家人還能接受她,那她就把肚子裏的孩子打掉,回去跟原來的家人過,如果因爲她已經被別人糟蹋過了而不能接受她,那她只好拋下她8歲大的兒子,回到山東買她的那家人那裏去,給他們把孩子生下來,就說自己只是想回四川看看,希望他們還能收留她。顯然,她在四川已經成過家並有兒子的事情,她的第二個男人並不知道。
我聽到這裏,驚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該怎麼想,怎麼說。我當時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不到二十歲的大學生,完全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難的事情、這麼複雜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處理這一份信息了,也不知道該給她怎樣的建議:是讓她把肚子裏的孩子打掉好呢,還是不打掉好呢?打掉了是條命,不打掉的話,她原來的家人不接受,她又怎樣過?
讓我特別心疼難過的是,她說起這些來,神色很自如,好像還不如我焦慮。中國農民有一種天生的善良、樸實、逆來順受,命運再怎麼嚴苛,他們也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然後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承受、消化。他們完全沒有指望過這世界能幫他們,對政府也完全沒有任何指望、任何沒有期待,有什麼都自己受了就是了。
後來我比那個女孩先到站,就此與她分手了。
那是三十多年的事了,但她的故事、她的臉龐我從來沒忘,我也很想知道她後來的命運如何,但不知有沒有這個機會。
所以說,這是我三十多年前的親身經歷。拐賣婦女的事在中國太普遍了,而且是幾十年如一日地一直在發生著,跟今天這位江蘇徐州八個孩子的媽媽比,只是有沒有用鐵鏈栓住,有沒有被拍成視頻曝光上網的區別罷了。
中共一直在炫耀自己的國力,自己的管治能力,這樣的問題,如果它真的想管、想解決,能解決不了嗎?
這件事情再次讓我們看到,中共的所謂人權,所謂爲人民服務,所謂全民脫貧、共同富裕、奔小康之類,是多麼的虛僞。在它們的「盛世」之中,多少人過著螻蟻不如的生活,而他們的困苦,有多少人能知道,又有多少人會關心呢?
好,今天就講這麼多吧。很抱歉,大過年的,還講這麼悲慘的一個故事。這應該是今年最後一期節目了,中國大陸的朋友們已經進入除夕,在準備年夜飯了吧。我借此機會祝大家虎年吉祥,全家安康!
謝謝大家。下次再會!
1/30/20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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